焦糖狐狸HIRA

愿你好好爱他。

【善炭】斯普特尼克恋人。

刚才挂了让我我再来一遍...


* cp是善炭

* 全文2w字出头,十分慢热

* 题目源于村上春树《斯普特尼克恋人》,文中有引用和neta

* 现pa社畜 25岁善x24炭



————————————


我妻善逸正在盯着屏幕敲财务报表,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和excel灰色框线的单元格头痛不已。也不是说太难操作,而是这重复毫无创造力的工作是在令人生厌。

 

明明已经进入科技时代!为什么这种无聊的工作还需要人力完成!善逸恶狠狠地敲下回车键。

 

突然右边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将善逸从数字的世界拉回来。

 

“我妻前辈好!我是灶门炭治郎,是市场部的实习生!今天入职第一天,以后请多多指教!”名为灶门炭治郎的暗红发色男孩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

 

我妻…前辈?

 

“啊啊你好…我是我妻善逸…”说完这句话善逸才意识到对方已经叫过自己的名字了,暗想真是多此一举,啰啰嗦嗦。“其实我也是上个月才入职的,算是同期了吧。”

 

“那我可以直接称呼善逸吗!”

 

善逸一惊,但又连忙点头答应。

 

善逸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被这样亲切的称呼是什么时候了,似乎是爷爷还在世的时候。爷爷把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家,把他当亲孙子一样养大,善逸看在眼里,并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报答爷爷的恩情。四年前爷爷因病去世,善逸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炭治郎这一句“善逸”,如同精灵的翅膀拍打着薄薄的冰床。“啪”的一声,仿佛轻轻碎了一个洞,暖暖的蜂蜜流进了善逸心头。

 

“那我也可以叫你炭治郎吗…?”善逸试探性地问向坐在椅子上收拾桌面的炭治郎。

 

“当然可以。”糟糕,要被这笑容击倒了。

 

 

 

 

 

整个上午,善逸都无法集中手中的工作,他一门心思想和隔壁的炭治郎在说些什么。

 

“善逸,一起吃午饭吗?” 

 

“好!!!” 善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对方先开了口,便一口应了下来。

 

在等电梯途中,炭治郎问:“善逸平时都吃什么?”

 

“楼下便利店啦。我又没有亲人恋人的…回家吃饭也没什么意义。便当又懒得做。”善逸不好意思地挂了挂鼻尖。

 

“太不健康了,长期以来会吃坏身体的。”炭治郎低下头,“从明天起我给你带便当!就这么决定了!”

 

“哈?”这种天使是真实存在的吗?他是暗恋我吗?

 

“等一下,炭治郎。你是可怜我才这么说的吧。”善逸心中甚至期待着某个答案。“如果别人是这样你也会答应吗?”

 

到一层了,电梯门打开,写字楼一层的空气中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会吧。”善逸听到炭治郎迈出电梯间是这么说道。

 

善逸有点难过,但也清楚这样的回答再正常不过。他也不知道炭治郎其实想说的是“我不知道。”

 

炭治郎没有想到善逸会这样问,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抛出一个“会吧”的答案也是出于本能。他已经习惯帮助别人,但他也是第一次,如此强烈地被要求着、被需要着。和自己主动向外输出不同,被索取的感觉有些奇怪,像是有无形的线在拉扯着他。有细微的电流钻到他身体,并趁着阳光照射在眼睛里让炭治郎有了酥酥麻麻的快乐。

 

“欢迎光临。”没有灵魂的电音女声在善逸跨入便利店的时候响起。炸鸡…好香。善逸深呼吸,吃不到炸鸡闻一闻也是开心的。

 

“吃什么?”善逸问炭治郎的同时将手伸向摆放饭团的那层,发现有自己最喜欢的饭团,暗自欣喜。

 

“梅子饭团。善逸你呢?”炭治郎还没熟悉冰柜里食物分类,还在找饭团的那一层。

 

“啊…我吃蛋包饭吧。”善逸停下了伸向本来中意的饭团的手,有些尴尬地在空中停了几秒钟之后转而把梅子饭团取下来,又转向下一层看着毫无食欲的蛋包饭。单薄的黄白色蛋皮实在提不起人的兴趣,但是善逸不想和炭治郎吃同一种食物,他也并不明白这微弱的如同赌气一般的决定有什么意义。

 

两人吃完后闲聊了一会儿,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但善逸捕捉到了一些信息:灶门炭治郎,今年24岁,是家里的长男,居家小能手;出租屋离自己租的房子不远,但是是合租;喜欢梅子饭团;最后一点是单身。

 

善逸不禁感叹,这么好的男人居然是单身,谁和他在一起都是捡到宝贝了。

 

 

 

下午的善逸也无法集中注意力工作,一直在想第二天炭治郎会不会给他带便当过来。直到天色暗下来,夏末的余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打在他脸上脸上时,他才意识到今天的任务没有完成。“都怪你啊炭治郎!”

 

“什么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炭治郎慌了,连忙转过身。

 

 “一直在纠结你明天会不会给我带便当,导致我工作没完成”这种话是绝对说不出口的,善逸急红了脸,“你明天一定要给我带便当!”

 

“当然。我不是答应过善逸了吗?”

 

善逸有点安心了,答应了一句感谢就继续工作。

 

“那善逸要把今天的工作完成再走吗,已经到下班时间了。”炭治郎说着,将笔记本放入包里。

 

“我…”眼看炭治郎是要回家了,善逸又瞥了眼没做完的表格,但又不想放弃和炭治郎一起顺路回家的机会。“算了算了,我回去再搞。”善逸合上电脑,包含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意味。

 

 

 

 

 

回家的路是面朝西方,暖色的夕阳毫无遗漏地分享给世界。蝉鸣有些聒噪,善逸不懂为什么所有蝉鸣都是一个声调和节奏。街边商店里放着当下最流行的歌曲,善逸也已经听腻了。当对日复一日的事物终于有了厌烦的情绪,和炭治郎的相遇便成了善逸想留住这个夏天的唯一理由。

 

路边走过刚放学的女高中生们,说说笑笑,晃动着马尾和手机上的小熊挂坠。是青春的味道。“炭治郎原来谈过恋爱吗?”善逸随口问了一句。

 

“没有…”炭治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巧了,我也没有。”善逸笑笑,他实在不愿意把自己追求过女生却无一成功的单恋当作恋爱经历。

 

“那可真是太巧了。”炭治郎的声音里掺了些快乐的元素,有些释怀。“可是善逸明明很优秀啊。”

 

“什么啊你有没有搞错。”善逸轻轻打在炭治郎胳膊上,“我很菜的好吗。怎么会有人看得上我,不然我早就脱离处男了。”

 

“可是我听前辈们说,善逸被录用的理由的原因是会计证考试每一门都是90分以上了吧?想做到这个也太难了。而且,这个公司不会录用差劲的人。我也是努力才被招进来,我不想浪费这个机会,想要变得更加优秀。”炭治郎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在善逸心里砸下了浅浅的坑。

 

“炭治郎能这样想真的很好。”善逸甚至被炭治郎有实体的正能打动了,“希望你可以一直这样。”

 

“谢谢善逸,我会的。”炭治郎又笑了,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像是刷了一层金粉。

 

看到这里,善逸想炭治郎若是女孩子,一定也会出落地十分美丽。如果是这样,善逸一定会直接追求炭治郎,就算被拒绝也会义无反顾继续努力。但是这样的话,善逸一定会少个朋友,性转炭治郎绝对不会主动答应给善逸做便当的,除非她鬼迷心窍了。

 

但是,谁又说了男孩子不可以喜欢男孩子呢。

 

 

善逸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到了,虽然他也不是不相信有一见钟情这档子事,但如果对方是身为男性的炭治郎,总觉得还是哪里有些奇怪。

 

不可以,我妻善逸,你是男人。善逸拍了拍自己的脸。

 

“啊,我到了。”炭治郎停下了脚步,打算转向丁字路口的巷子里,却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善逸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炭治郎。

 

“能认识善逸我很开心。”炭治郎停了好长时间才说了这句话,“善逸让我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说不上哪里,就是很熟悉。我和喜欢和你待在一起时的感觉,我们今后也一定会相处很好。”

 

“炭治郎。”

 

“嗯?”

 

“你知道你现在说这话像什么吗?”善逸笑了。

 

“什么?”

 

“像是高中小女生对自己暗恋对象说的话。”

 

“什么啊!”

 

“但是,”善逸也停下,他不知道该不该对认识第一天的人就说这样掏心掏肺的话,“其实,我也是这样认为炭治郎的。”

 

“明天见,善逸。”炭治郎笑着挥挥手,“期待一下你明天的便当吧!”炭治郎俨然还是脱离不了一股学生气,身着正装的他像是参加商赛回家的高中生。

 

“嗯,明天见,炭治郎。”

 

善逸很开心,不由自主地哼着路边的小曲。这歌其实也不是很难听嘛。善逸翻着手机,检查有没有公司突然发来的邮件。

 

突然,他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一天过去了,他还没有和炭治郎交换联系方式。

 

明天,明天一定。善逸将这件事写在了心里的备忘录里。

 

 

 

 

 

“早呀!善逸!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第二天炭治郎摇晃着手里的便当。

 

“你是天使吧炭治郎!”善逸激动万分,他没想到炭治郎会这么惦记这件事,“是什么是什么!”

 

炭治郎把饭盒放在善逸桌子上,善逸迫不及待地打开。只见荞麦面上铺满了细长的海苔碎,旁边的小隔间中放着炸至金黄的可乐饼和橙黄和肉红色相间的三文鱼芒果沙律。还有两个小碗中乘着由葱末、芥末、七味粉和调制好的酱油蘸料。

 

“本来应该还有个温泉蛋的…我不知道怎么带过来。本来想着要不要把生鸡蛋带过来现做,但我又害怕在路上把生鸡蛋弄坏。”炭治郎一脸歉意的说道。

 

“这已经完全超乎我的想象了好吗炭治郎!”善逸快要哭了,“我闻着已经要幸福得爆炸了。”

 

“你喜欢就好。”炭治郎勾起了嘴角。

 

“对了对了,炭治郎。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如果用工作邮箱聊天是不是也太蠢了?”

 

“是哦。那善逸加这个吧。”

 

两人交换了LINE。和炭治郎聊天很舒服,绝对不会出现信息已读不回的情况。他甚至还要认真地解释刚才去做什么了,比如给正在上大学的妹妹打电话,比如问问父母最近面包店的经营情况。善逸甚至觉得,自己与之相比甚至难得称得上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善逸的生活是孤独且不完整的。每天回家后善逸都要和炭治郎聊一会儿天,试图用对方完整的生活来填补自己的空缺。

 

同时从那天起的每一天,炭治郎都没有落下给善逸的每一个便当。若带了金枪鱼三明治,炭治郎就会在配餐里加两个炸鸡腿和切成小兔子形状的苹果片。降温时会有油亮的鳗鱼饭、焦糖色的鳗鱼身下盖着切好的鸡蛋丝,配着味增汤。寿司卷和土豆泥沙拉也是绝配,炭治郎往往会带一杯榨好的橙汁。炭治郎甚至可以开通点菜服务,“善逸有什么想吃的可以提前和我说哦”。

 

善逸觉得自己被包养了,他再也没有对上班产生任何不良反应。

 

可他也逐渐意识到,自己完完全全喜欢上了炭治郎。

 

 

 

 

 


善逸躺在床上,顶着和炭治郎的聊天记录。 


他总是会隔一段时间就翻看一次两人的聊天记录,一次次复习着两人从陌生到熟络的经过。说不出的喜欢也越藏越深,他决定在自己心里的后院挖洞,把对炭治郎的情绪统统放入那个洞中,这样不会打扰到任何人,包括炭治郎。

 

            “炭治郎。我明天想吃牛肉饭。”

“家里没牛肉了,后天可以吗?”

            “可以!”

“那明天呢?”

            “我想吃炭治郎——”

“你在说什么啊,说认真的。”

            “那就大阪烧吧。要多加木鱼花和沙拉酱!”

“好的。不早了善逸,要不今天先睡吧?”

            “等一下!想问炭治郎一个成年人的问题。”

“什么?”

            “炭治郎在自己那个的时候会想着什么做呢?”

“我…没看什么,就是,普通的弄出来而已。”

            “不会吧炭治郎!你都二十多岁了,连这点普通的欲望都没有吗?”

“怎么了!那你呢?”

            “我…也就随便看看视频什么的。”

“那话说回来,善逸每次看什么类型呢?”

            “这话你都问的出来啊?你倒是自己找啊!”

“我只是想知道善逸喜欢什么类型而已,男孩子间谈论这种问题不也很正常吗?”

            “睡吧睡吧。我困了。”

“晚安善逸。”

            “晚安炭治郎。”



善逸重新看了一遍这段聊天记录,说不出来的羞耻。

(后补)



善逸将手机扔在一边,决定不再想这件事情。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每次想着炭治郎自己做时的罪恶感也没有第一次那么强烈了,反之替代的是一种无限深远的渴望。但他还是会哭,通常是抱着被子嚎啕大哭,仿佛是要将全部的不甘、委屈和悲伤告诉全世界一般,但惟独传达不到炭治郎那里。他也不希望炭治郎知道自己的这一面,否则他再也无法以挚友的身份待在他身边,细数并珍藏他的每一个笑容。

 

第二天他往往无法和炭治郎认真早安,那是欲望和后悔纠织在一起的无言。只有炭治郎偶尔听不到他讲话时的无视和炭治郎对他开玩笑耍滑头时候的反驳才会让他好受一些,尽管可以平衡罪恶感,但善逸也不愿做这些与炭治郎对抗的事情。他感觉自己像是幼稚园的孩子,想要大声撒娇引起注意,却又不想因此被对方讨厌。

 

每一天,每一天。都是漩涡和龙卷风。将善逸卷到海底或空中,又迅速地将他抛向地平线。

 

无力感。上升、上升——坠落、坠落——

 

 

 

 

 

偶尔善逸也会怀疑炭治郎是不是对自己并无好感。比如每次加班时,炭治郎总会说“我陪你吧,你一个人在这里也太孤独了”,然后到楼下的便利店买些可以做晚饭的食物带给善逸。

 

还有一次,虽然善逸理应习惯对着同事们做演讲报告,但他还是每次一副要当场去世的样子。

 

“真的很可怕啊炭治郎!我每次、我每次都是抱着必死的心情站在PPT前的啊!我简直要窒息了!我好讨厌我好讨厌...我什么时候就可以彻底远离这项任务了...”

 

“善逸,你已经很棒了。不要紧张啊。”

 

“可是真的好可怕!呼吸好困难...”

 

“那这样会不会好一点...”说着炭治郎在善逸对面,将善逸的领带松了松。

 

当炭治郎的手指无意间蹭到善逸的下巴和脖颈时,善逸恍惚间想起了电视剧里出现的上班前站在玄关给临别的爱人系领带、整理西装的妻子。松开领带并没有觉得让善逸好受一些,反之是更加急促的呼吸和压迫感。

 

“我这是心理性窒息,不是物理性窒息。”善逸急忙又将领带弄紧了些。

 

“哦...那有什么办法能让善逸舒服些?”炭治郎有些失落,认为自己没有帮上善逸的忙。

 

“下班后炭治郎和我一起去居酒屋——至少让我今天过得有些盼头。”

 

“没问题!上次那家店的关东煮太好吃了...我一直都想再和善逸去一次。”

 

什么叫做“想再和善逸去一次”,这个“善逸”指的是我吗?是“我妻善逸”的“善逸”吗?善逸有些愣住。“好,好。炭治郎无论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去。”连自己也说出了这种意义不明、暧昧至极的话呢,善逸。

 

善逸看到炭治郎很开心地笑了,他一直在小心试探对炭治郎讲话的极限,如何最大限度的表达自己的心情,却又看起来还算是朋友间的对话。炭治郎也总这样给他“边缘性”的回答。善逸每天都处于怀疑之中,炭治郎是否了解自己的心意,而从他口中讲出来的,是出于朋友的回应、还是同为暗示的回应?

 

品尝禁果的快乐同时也带来了无尽的深渊。

 

炭治郎目前来说是没有恋人的,善逸很清楚这一点,因为他每天和炭治郎粘在一起,除了不知道晚上回家炭治郎做什么之外,善逸对于炭治郎的行踪一清二楚。但是炭治郎和善逸提过,公司里的谁谁谁给自己发了暗示自己喜欢炭治郎的信息。

 

“善逸如果有喜欢的人,也会这样给他发这种消息吗?”炭治郎晃了晃手机,善逸分明听到了炭治郎轻轻的叹息。

 

“我会的。”善逸说,不如说他经常在对话框打下些告白的语句,但这些表白永远没有被点击发送的按键。

 

炭治郎抬头盯着善逸过了几秒,又叹了一口气。

 

“这些短信让炭治郎很困扰吗?”

 

“倒也不是…就是,总觉得有些奇怪。”你哪里是困扰的表情啊,那明明就是失落。

 

善逸看得出,毫无疑问,炭治郎心里是期待着某人给自己发告白信息的。但是,炭治郎,这个人不能是我,也不可能是我。炭治郎有什么理由喜欢自己呢?除了每天给炭治郎添麻烦,我什么都没做好。炭治郎应该找一个贤惠美丽的妻子,笑的时候眼睛和嘴角都能散发出星光的类型。而不能是我。但又为什么不能是我呢?除了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和我在一起的话哪里差了?话说回来,你这莫名其妙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那你最后怎么说的?”

 

“我当然是拒绝了啊,说还可以做朋友。”

 

“还真是毫不留情啊炭治郎…”善逸不禁在想,如果自己对炭治郎表白,会不会也落得这个下场?

 

“去对方那边交材料遇到会有些尴尬,因为我丝毫没有觉得对方是抱着‘继续做朋友’的心态。我不想让对方因我而受伤…有点棘手啊善逸。”

 

“这个时候你急需一个恋人来断了别人的念想。”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

 

“可是什么?”

 

“没什么,我想等等。我们不说这件事了,好吗?”

 

关于炭治郎被不明同事告白的话题到此结束。善逸开始害怕了,他讨厌炭治郎接收到的爱中掺杂了别人的感情,更何况也许对方还是肤浅的一时兴起。但自己的喜欢有高级到哪里去呢,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善逸把喜欢包在棉花里,再用胶带纸封死。

 

 

 

 

 

善逸想做些什么,打破这不上不下的日常。

 

“炭治郎,我可以带你去兜风吗。”善逸突然转向炭治郎问道。

 

“可以啊,要怎么去。”

 

“反正明天是周六。我们今天晚上就走,我开车,去海边。”善逸用十分轻快的声音说着。他早就想这样了,和喜欢的人彻夜开车去海边,趁太阳马上升起来的时候接吻。一定要吻得久一些,日出就会一点点跳进对方眼眸中。可是,炭治郎到底喜欢自己吗?善逸不明白。如果看他每天坚持给自己带便当,陪自己加班,诸如此类的话,善逸还是会认为炭治郎是喜欢自己的。但如果这是善逸的自作多情,当炭治郎眼中出现那初生的光点时,自己可以吻上去吗?

 

炭治郎显然是被这样的提议惊到了,“可以倒是可以…会不会太累啊,我不会开车,可是没发接你的班哦。”

 

“没关系,你答应一起去就够了。”善逸小声嘟囔着。

 

 

 

下班后两人去超市采购了一些零食饮料。走到了放着巧克力的货架前,善逸想起了小时候春游时候的场景,出发前一天爷爷也会带着他来。记得有一次,善逸特别想买一个罐装的巧克力豆,说第二天可以分享给小朋友们吃,爷爷不同意,善逸坐在货架前哭了一小时,爷爷心疼他哭哑嗓子,无奈买了下来。

 

“我也许总是在不同时期被爱着。”善逸这样想,“也算是个幸福的人吧。”

 

但这次,他不好向炭治郎撒娇。而且已现在的收入水平,也用不着向别人撒娇了。

 

 

 

距离出发还有五六个小时的时间,两人商议好先在善逸家稍作休息。

 

“我回来啦。”炭治郎像到了自己家一样说道。

 

善逸笑笑,“我回来了。炭治郎,第一次来我家吧…有点乱,请不要在意哦。”炭治郎点点头,站在玄关扫视了一圈房间,看到善逸口中的有点乱指的是:没拉开的窗帘,在餐桌上的汽水罐,扔在沙发上的毛毯以及窗边地上揉成一团的卫生纸。炭治郎将目光停留在皱皱巴巴的纸上,轻轻笑出了声。善逸也马上意识到他在笑什么,急红了脸:“等一下,炭治郎,这个,这个——”

 

“我懂我懂,善逸。都是男人,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炭治郎拍了拍他的肩,可话里仍有藏不住的笑意。

 

善逸红着脸急忙忙地把餐桌上的易拉罐拿起,顺路去捡地上的卫生纸。糟糕糟糕糟糕…第一次炭治郎来就遇到这种事…太尴尬了吧!善逸低着头收拾,房间很暗,炭治郎也看不到他红炸了的脸。炭治郎也绝对不会知道,纸上包裹着是善逸想着他射出的液体,他居然还无辜地拍了拍善逸的肩膀,这是让他无法接受的。一时,羞耻、恼怒、后悔、不甘,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善逸多想对炭治郎表白,说自己一直喜欢他,偶尔也会想着他做那种难以启齿的事情;也想和他成为恋人,认真地轻吻他的嘴唇。

 

每当这种话堵在嗓子,善逸脑子里总会有一个声音重重地压下来。“算了吧。”

 

但这次不同。

 

当善逸将卫生纸和易拉罐一起扔到垃圾桶时,他又做了个决定。明天日出时之前,一定要向炭治郎表白。不能再像在后院日复一日挖洞的生性懦弱的理发师一样了,他也绝不能再对着自己挖的不深不浅的洞小声说着“炭治郎,我爱你啊。”

 

“若那样做,我势必不断失去,所有的黎明和所有的黄昏势必一点点把我劫掠一空。我这一存在不久便将一片片削入河流,化为‘一无所有’。”   *

 

他又慢慢体会着目前挖出来的废土,含杂着泥土的湿润气息,断成两截的蚯蚓,有些普通的碎石,甚至还有几块颜色奇异的宝石,在一片灰褐色中闪烁着金色和墨绿色的光。善逸转过身,看着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炭治郎。他更加坚定了决心,他深知若是这时产生千分之一的有关放弃的念头,那念头定会像蝗虫一般将他的心脏迅速侵蚀。

 

“炭治郎,去衣柜里找找我的衣服穿上吧。我记得我貌似有两套家居服的,如果找不到的话,随便拿一件短袖穿着。然后在床上休息一会儿,我们再准备出发。”

 

这是第一步。

 

善逸暗自窃喜把这话说了出来,他搓了搓变得冰凉且湿润的手指,看着炭治郎应了一声便转向卧室的衣柜。他又觉得自己不能同时和炭治郎一起进卧室,就又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车灯和霓虹。

 

“善逸,你也过来啊。站着多冷啊。”炭治郎的声音从卧室门边传来,“我没找到家居服…不过我穿这件可以吗?”

 

善逸回头,看到炭治郎穿了那件胸口画有金色闪电的白色T恤。善逸又何尝不想和炭治郎躺在一张床上,但他只能说:“当然可以,炭治郎自己休息就好了,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有点奇怪吧?我在外面沙发上,你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叫我。”

 

“没关系啊,善逸。等一下你开车要好好休息才是,要睡沙发也是我睡。”炭治郎走过来,打开冰箱拿了瓶水喝。

 

既然他不在意,那我为什么要一直纠结呢。抱着这样的想法,善逸也向卧室走去。他抢先躺在床上,用被子把整个人都盖起来。被子环绕的小空间里空气逐渐变少,窒息和黑暗扑面而来。

 

炭治郎一下子把他被子掀开,躺在他身边。“你怎么和我弟弟妹妹一样喜欢蒙着头睡觉。”

 

这个时候调整呼吸也有充分理由了。善逸急促的呼吸着,兴奋的血液直冲大脑。他不敢相信自己身边躺着的人是炭治郎。他把身子侧了过去,看着炭治郎的侧脸。微弱的光洒在那幅面孔的棱角上,发根、眉骨、鼻梁、嘴唇、喉结,每一处的比例都是无可挑剔的完美,暗红色的眸子中也有几点光。善逸突然想起小飞侠的故事,小飞侠和温蒂在夜色中遨游。银色的云朵和深蓝色的宇宙,有魔力的发光粉末像极了陨落的星尘,世界仿佛只剩他们二人,只要不说话,就能将对方的心跳和呼吸声听得一清二楚。

 

“善逸,谢谢你。”炭治郎首先打破了宁静,他枕着双臂,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仿佛那里也有小飞侠。

 

“什么?”

 

“我一直也想去海边,”炭治郎说,“就像是有些人工作压力太大周末就会穿皮夹克铆钉鞋飙摩托车一样。我想做些特别的事,虽然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但这也足够了。”

 

“我也这样想的,炭治郎。我也想做些特别的事。”

 

我想和你逃离这个城市,我想和你接吻。

 

“什么数据报表,什么敏感性分析,什么单行间距11号字体。统统丢掉!”炭治郎大声说道。善逸看得出炭治郎真的很开心,原来每天积极向上的人难免也会有藏起来的灰色。意外地帮了炭治郎的忙,善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暖意。但他放弃了接这个话茬,挖洞的铁锹已经被他扔掉了。心脏似乎被什么人拿了出来,善逸觉得现在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再害怕了。

 

这个气氛适合做恋人间做的事啊,炭治郎,我才不要听你在这里和我谈心。善逸抬头,看了眼从窗帘缝隙中透过的白色灯光。炭治郎近在咫尺,善逸只要再靠近一点,就可以用鼻尖蹭到炭治郎的发丝,对于善逸来说再熟悉不过的炭治郎的香气竟然第一次距离他如此之近,他再也不希望用朋友的身份和他共享这难得的夜晚。他一定要把那个坑亲手填满,将过去这些日子中所有藏在心底的叹息和小心翼翼一起埋进去。

 

“炭治郎,你有喜欢的人吗?”善逸趴在床上,侧着头问炭治郎。

 

“这个…不过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我想知道。”善逸心里急切地听到知道某个回答,鼻子酸的要命,但他也只能克制住声音。

 

“…有。”炭治郎迟疑了几秒,短促却坚定地回答道。

 

“可以告诉我是谁吗?我认识他吗?他人怎么样?有没有也喜欢你?”善逸更加急切了。如果他听到自己名字的话一定会哭出来。身下的被褥枕头过于柔软,他突然感受到来自床板和地面的坚硬触感,铬得他生疼。

 

“怎么突然问这么多问题啊善逸!”炭治郎笑了笑,“那善逸有喜欢的人吗?”

 

“我有喜欢的人。”炭治郎话音刚落善逸就马上回答,这时炭治郎从未见过的来自善逸的坚决。可是他又后悔自己的脱口而出,“那炭治郎可以和我说说你喜欢的人吗?”

 

“他啊,是个很好的人。第一次见面我就发现了,他明明很厉害但是认为自己不够好。每一天、每一天我都想要更加了解他,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情我之前一直在纠结,他到底有没有喜欢我,他对女孩子的热情似乎比对我的兴趣大多了。”

 

听到这里,善逸有些害臊了。那个答案逐渐接近他心中的满分回答了,但他还是选择把话接下去。“他也不是故意的啦…对众多男性表现出兴趣未免也太奇怪了。”

 

“那他对我表现出兴趣奇会觉得怪吗?”

 

“完全不会!炭治郎是那种人见人爱的类型,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讨厌炭治郎的生物!他也一定很喜欢炭治郎!”善逸急匆匆地反驳。

 

“那他对我的是哪种喜欢呢?是人见人爱的平浅的喜欢,还是想做恋人的喜欢?”

 

“是想做恋人的喜欢…”善逸把脸埋在枕头里,虽然房间很黑,但他还是不想让炭治郎看到他湿润的眼角和发烫的耳廓。

 

“善逸,你说他为什么不向我表白呢?说实话,我也很害怕我体会到的他对我的喜欢是我的错觉,如果这样,我们势必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也不会像如此一般,躺在他的床上。”

 

“你现在知道他喜欢你了,是吗?” 

 

“是的,我很确定。”炭治郎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像是来自银色云海中的精灵。“善逸,我现在可以说‘喜欢你’了吗。”

 

“我喜欢炭治郎,喜欢的不得了。”善逸哭了,眼泪很快顺着滴落在枕头上,温热且湿润的触感让他的心软的一塌糊涂。“我好没用,居然让炭治郎先对我说了,我本来是要先说的,我都做好打算了,你为什么要抢在我前面啊。”

 

“那下一个第一次善逸想做什么呢?我让善逸先来,好不好?”炭治郎用极度柔软的声音说道,身体靠近了些,一只手臂搭在善逸身上,从他身后环抱住顺着他的头发抚摸,像是在安慰受委屈的小狗。

 

“等一下,炭治郎。那我们现在是…”

 

“是恋人了吧?”

 

善逸的眼泪又一下子涌了出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炭治郎会如此直率地对他表白,他脑子里想过好多种情况,偏偏没想到居然是在自家床上被炭治郎抢先告白了。他说出了憋了很久的那句话——

 

“我想接吻可以吗。”善逸坐了起来。

 

“可以。”炭治郎盯着善逸的眼睛,也跟随着坐在善逸的面前。

 

坐起来之后,光线明显增强不少。光束精致地勾勒出炭治郎的每一根发丝,花牌的边缘以及炭治郎的下颚和锁骨。炭治郎啊,你的目光为何永远都是这样如火般温暖,如水般平静。

 

善逸凑了过去,小心地啄了啄炭治郎的唇瓣。他听到炭治郎轻笑一声,“没关系的善逸,不用这么小心。”虽说从刚才起,善逸就没有止住眼泪,但现在眼泪流得更凶了。善逸捧起炭治郎的脸颊,用额头顶着对方的额头,鼻尖也顶着对方的鼻尖。

 

好近、好近。两人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在这小小的一张床上产生出了新的气味。是爱,是索求,是揭过告白背后的叹息,是炭治郎的洗发露和善逸衣服上薰衣草的香气。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从客厅墙壁上传来的滴滴答答的钟表声。无声的泪水在善逸脸上划过,蹭到炭治郎脸上,又蹭到两人的唇舌之间。咸味迅速被唾液淡化,本该粘稠的液体也变得略微稀薄。善逸恨不得把这些日子积攒的思念统统装在这个吻里,可是这个初吻承载不了如此厚重且密集的爱恋。善逸吻得很笨拙,炭治郎也好不到哪去。他费力地回应着突如其来的吻,却丝毫没有机会将自己的心情表达在这个吻里,便也把手轻轻搭在善逸的耳边,用大拇指将善逸眼角源源不断流出的泪水擦拭掉。

 

呼吸声变得急促,接吻的节奏也逐渐适应了。善逸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接吻,也停止了流泪。这个时候他会变得安静,把想说的话完完全全放在吻里。他知道自己该停下来了,如果继续吻下去,两人指不定会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他抱紧了炭治郎,炭治郎的手也紧紧环绕着善逸。在这黑暗偏向蓝白色中,两人就在安静的月色里静默,仿佛要将他们落下的那些岁月的情绪统统重新回味一遍,他们巴不得成为宇宙中的雕塑,与日月同辉,让所有路过的流星都为此感叹和动容。两人平和且有力的心跳,逐渐同化成了一个频率的跳动。他们成为了彼此的计时器,门外的钟表也将失去存在的意义。

 

善逸安静地靠在炭治郎颈窝,耳鬓厮磨大概也就如此了吧。

 

“如果一定要说些什么的话,我希望时光永远驻足于此。”善逸轻声说道。“但是,炭治郎,时间差不多到了,你还想去兜风吗?”

 

“想,善逸。我想。”善逸的背后传来的是熟悉的声音。

 

 

 

 

 

凌晨一点,平时这个时候善逸已经在睡着的边缘胡思乱想了。而今天不同,善逸脑子里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刚才的场景片段还在闹钟循环播放。打开车门,坐到驾驶位上,如同平常一样系好安全带,发动,打开车灯,缓缓驶在道路上。但副驾驶上突然有了乘客,这一点让他很不适应。更何况是最喜欢的人。

 

城市道路的两边依旧矗立着高楼大厦,黑暗并没有让它们在夜色中隐去身影,反而更像是安静地匍匐着的巨型怪兽。长方体的棱上总是会闪着灯,像极了哥斯拉的脊背。第二天,这些钢筋怪兽又将恢复本来的面目,夜里的雾气消散得一干二净,汽车的鸣笛是怪兽的低吼,它们专门看准穿着西装打好领带的年轻人,将一个个拎包的行色匆匆的人们统统吞入肚中。人们就会化身为怪兽体内的细胞,机械式地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屏幕或者抱着文件穿梭在不同的楼层,他们日复一日的焦虑和忙碌维持着怪兽的生命,厌恶且无能为力的每一天。

 

善逸选择驶向了最近的高速路。身后的霓虹灯凝结成线,趁怪兽还未苏醒,在夜色中以光速逃离。

 

远离城市,夜变得更深了。风声在窗外呼啸,但这并不影响车内的安宁。这是对刚刚连接在一起的恋人,他们的爱是此刻存留在这个世界上最无坚不摧的宝藏。

 

穿过隧道时,汽车轮胎和柏油马路摩擦的声音变得更加响亮,橙色的光扫在炭治郎脸上,又充满整个车厢,忽明忽暗,他们仿佛并非逃离城市,而是逃离整个地球。带着全人类的爱和正义,趁着怪兽毁灭世界前、在下一次日出之前,悄悄溜走。

 

两人一路无言。只有车载音响里的摇滚乐沉沉的、摇摇晃晃的旋律在车内的狭小空间中填充着沉默。

 

“炭治郎,你刚才是认真的,对吗?”善逸还是不太敢相信现在他们已经成为恋人的事实,他侧过脸看着炭治郎的面容。炭治郎斜靠在车窗上,有些困意。

 

“当然。难道现在非要我吻你一下你才敢相信吗?”

 

“不要乱来啊炭治郎!我现在在开车!”

 

“我知道我知道,等我们到达目的地后我补偿给你。”炭治郎坐直身子,继续说道,“善逸,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说你一下午没法专心工作,都在想我第二天是否会给你带便当来上班。你还问我如果别人问我要便当,我会不会答应。”

 

“啊…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善逸怎么可能忘记,那整个下午都是夏末的烦躁和不安,身上仿佛沾满了水蜜桃的绒毛,浑身瘙痒。

 

“我喜欢你向我提出什么要求,善逸。被期待的感觉很好,最棒的是期待我的那个人是你。有些时候,我是很难捕捉到善逸的小心思的…不然我也早会意识到你喜欢我了。以后多对我提些要求也无妨,我很喜欢。”

 

炭治郎说这些话时,仿佛是《小王子》里的那只狐狸,乖乖地站在小王子面前,用青涩却坚定的声音说道:“请你驯服我。”

 

请你驯服我。

 

善逸恍惚间真的听到炭治郎吐出了这几个音节。

 

炭治郎,我愿意把我星星的围巾送予你。邀请你到我的星球上做客,虽然我的星球很小,但我会再给你从别的星球上偷把椅子;玫瑰也可以送给你,但是你要答应我每天给她浇水、陪她聊天。你也成为这里的主人了,每天的四十四次日出日落再也不会无聊。对面那些隔着黑洞向我喊话的人我也不再理会,让他们单薄的语言统统卷进黑洞中好了!炭治郎,只要你在这里,剩下全部都是无所谓。

 

“炭治郎,只要你在这里,剩下全部都是无所谓。我好喜欢你,我想无时无刻在你身边。”心绪激动到极致,脸上的泪痕却在黑暗中如同冬雪初融汇成的小溪悄悄流淌,在岩石上、在草尖缝隙。

 

两人便又不再说话。虽不再说话,微弱的电流却没有停下。世界万物之间都有对彼此的引力,大则星体之间相互环绕旋转,小则两人彼此无法移开目光的赤诚。

 

 

 

 

 

一路向东开去,天幕的末尾已经泛起淡淡的白色,车子也已经开到沿海公路。右侧是安静的海,左侧是巨大的白色风车。从天空中看一定像是白色的小小蘑菇,整齐地按照相同的间距站立,不知疲倦地转动着风扇。

 

“炭治郎,快要到了。”

 

“嗯。我很期待!”炭治将身子转向海的那一侧,善逸看不到他的脸,只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映着的片段。

 

车子在沙滩边停下。海边很冷,善逸担心只穿着自己一件卫衣的炭治郎会不会感冒。“冷吗,炭治郎。”

 

“不会。我现在好激动啊善逸!”炭治郎慢慢靠近海边。东方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淡黄,和浓浓的黑交接在一起,过渡的天空稍微显得有些尴尬。海风吹着花札耳坠连同暗红色的发丝毫无规则向身后飘去,这时再也闻不到炭治郎身上的香气,空气中满是海洋腥咸的潮湿,仿佛要把在善逸右前方的人埋没在黑暗中。

 

善逸害怕极了,连忙跟上去,站在炭治郎身边。

 

海浪拍打在碎石和沙砾上,两人站得很近。善逸试探性背着手地将手指蹭了蹭炭治郎的手指,触到对方皮肤的瞬间,似乎被电流击中,迅速加快的心跳证实了这一点。炭治郎没有躲开,反而将手背轻轻贴在善逸手背上,顺势握住手腕。善逸也将手指提起,与炭治郎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炭治郎的手很温暖也很有力,从掌心传来的热量顺着动脉传导到小臂上,又流入心脏中。善逸觉得自己被炭治郎攥紧了,一时间居然有再也无法逃离的错觉。善逸将另一只手搭在炭治郎另一边的肩膀上,将他扭过来面朝自己。

 

“炭治郎,其实这次算是我骗你来的。我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和喜欢的人可以在日出时接吻。”说罢便吻了上去,善逸闭着眼,不敢看炭治郎的表情。他只能从温润的嘴唇和对方拍打在自己脸上的呼吸中体会炭治郎的存在。两人距离更近了,抱着背部和头部的相拥姿势是恨不得把对方占为己有、揉进自己体内的欲望。

 

海浪声平复了两人的心跳,有节奏的拍打声比心跳要慢得多。两人吻了很久,直到炭治郎说了一句“善逸,你睁开眼睛看看。”

 

善逸睁开眼睛后看到的景象,是与接吻前丝毫不同的天空。橘黄和蓝色混杂的天幕中杂着从云层间窜出来的金色光束,如同金色的利刃一束束将天空劈开。善逸没有看炭治郎的眼睛,但他知道炭治郎的眸子中一定有跳跃的太阳。善逸只是抚摸着暗红色的发丝,看到炭治郎卷起的发尾上沾满了金色的粉末。

 

当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两人终于从彼此身上分离。他们站在海边,面朝着朝阳,玩着彼此的手臂,如同遇难后的幸存者,将过去的悲痛埋葬着刚才的那个夜里,拜托大海洗刷干净。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两人回程的路上一路嬉笑,气氛也被阳光点燃了。又马上回到怪兽身边,但心中再也不似之前的空荡无力。

 

 

 

炭治郎的出租屋正好到期,善逸便名正言顺地邀请炭治郎在自己家里住。同居的生活开始了,没有之前的心跳和矜持,两人仿佛相处很久般自然。

 

手机闹钟响了之后,善逸往往会撒娇赖床几分钟。直到炭治郎把面包和热牛奶端到他面前,他还要再抱着炭治郎的腰吵闹的嚷嚷着说缺个早安吻。洗漱和早饭后两人便穿衣服准备出门,炭治郎会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颈部、肩膀和锁骨上善逸留下的痕迹藏进白色衬衣里。每当看着镜子前穿戴整齐的炭治郎,善逸总是想起在夜里小声呜咽、喜欢用额头撒娇似的蹭着自己求饶的炭治郎。他已经看过不同的炭治郎了,但他还是贪心地想要挖掘更多、只属于他的那一副表情。

 

 

 

 

 

“呀,早安呀灶门和我妻。”同事已经对两人每天同步上班和下班习以为常,虽没用公开两人的关系,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早——”善逸打着哈欠和同事打招呼。

 

“今天晚上有团建哦。”

 

“为什么又有啊,半个月前不是刚吃过烤肉吗!是不是又是AA?我真的服了我的钱迟早要被这个破公司挥霍完!哪还攒得下钱娶媳妇!”

 

“你用得着娶媳妇吗。”另一位前辈说道,笑着用眼神瞟了瞟炭治郎。

 

“没关系的善逸,我们一起努力!”

 

“你这个时候就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好吗炭治郎!你是人类吗?听到这样的话不会害羞吗!”

 

“不过话说回来,我妻。晚上最好还是去哦。”

 

“是——是。我明白啦——反正每次都是这句话,不去是不会少块肉,但是会少我银行卡的余额啊!”

 

这让正在处于上升期的两人难以拒绝。

 

“怎么办啊炭治郎,我没喝过酒啊。”善逸小声嘟囔着。

 

“我也是…不过说可以提前离场,我们提前回去就是了。”

 

到酒吧后两人挑了一个小桌坐下,大家坐的都不是很紧凑,多则七八人,少则二三。

 

善逸没来过酒吧,只是挑着酒水单上的名字好听选了“玛格丽特”。

 

当善逸喝下第一口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酒量实在不太行了。

 

善逸低着头,盯着面前的酒杯,他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再喝掺着龙舌兰的鸡尾酒了。特殊的气味在嘴里弥漫开来,充斥他每一个味蕾和吸进鼻腔的空气中,一瞬间掩盖住了记忆中牢固的炭治郎的气息。酒精迅速在身体里汽化,从口腔慢慢扩散到胃袋和头顶。醉醺醺的气体在他体内游走,侵入每一个细胞。

 

烧,烧得很。食道自然不用说,脑子里也变得轻飘飘了。脑中的血液似乎被无形的棉花吸收,那棉花却偏偏要浮起来,想要冲破顶着额头和耳骨。

 

不妙啊…善逸心想,如果被炭治郎发现我喝一口就变得晕乎乎的话那也太没面子了。善逸定了定眼神,向上看了看炭治郎。

 

炭治郎似乎没有什么事,还在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杯中的透明气泡。

 

这个酒吧层高很高。头顶悬挂着黄白相间的绢花和彩灯,像是缩小的宇宙和膨胀开来的星球。单调的顶灯只是一味的按照规定的黄绿顺序晃动,有一点嘈杂和炫目。

 

 

 

“炭治郎—”

 

“怎么了,善逸?”炭治郎侧了侧身子,酒杯也随之倾斜,攀爬在杯壁上的气泡迅速上升、炸裂在水面上,像极了烟花绽放在虚空的氧气之海中。

 

善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炭治郎的名字,不知这名字是已被当成口头禅一般脱口而出,还是想要试探一下炭治郎有没有酒精反应。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就不再说话。

 

炭治郎的花牌耳坠由于地心引力的缘故垂了下来,与他的脸庞呈现出完美的锐角。忽然彩色的灯光迅速划过炭治郎的头顶,流淌在他领带上,顺着小臂的方向滑落在浅色木桌桌面,又马上溜走,生怕打扰到两人的静默。如同旋转的万花筒换了角度,粉红湛蓝雪白橘红的亮片绕着玻璃圆周滚动滑落。花牌上红日散发的光线将白色的背景分割开,衬着五颜六色的灯光,像极了欧洲教堂的玫瑰窗。

 

炭治郎的脸也是恰到好处的圣洁。

 

善逸好想趁着酒劲亲他一口。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乱了呼吸的节奏,慌乱之中又举起了酒杯,嘴唇碰到杯子边缘上咸得发苦的粗盐才想起自己并不愿意再喝第二口。放下未免显得过于尴尬,只好将液体送入口中。

 

酒精在体内继续发酵,善逸已经分不清是灯光原本在晃动,还是自己眼神已经游离了。

 

“善逸,你还好吗?”炭治郎看着对面的人一改往常吵闹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心,“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不行!我还没喝完怎么可以回去?”善逸急了,坐直了腰板冲着炭治郎说到。

 

“不要勉强自己啦…一定是这里太吵了吧,善逸耳朵受不了了吧?”炭治郎关切地追问。

 

“我真的没事!只是有点困而已…等我喝完我们就回去,好吗?”善逸举起酒杯,看到盐粒已经被自己舔净,有些庆幸不用再尝到咸味了。善逸感觉自己已经逐渐适应了刚开始尝到的苦涩和酸味,吞进嘴里后甚至有一点回甘。他又接连喝了一口,杯中的液体也剩的不多了。

 

“唔…”善逸猛地起身,却摇摇晃晃地站不稳,扶着桌脚靠近炭治郎并坐在他那一侧的软皮沙发上。“炭治郎…”善逸再也遮不住醉意,眩晕感决堤了。

 

与此同时,炭治郎嗅到了来自善逸身上的不同气味:不适、迷茫、开心,期待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情欲。

 

“怎么了啊善逸?!”炭治郎连忙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炭治郎你一点都没有事啊?炭治郎喝了酒不会头晕吗?”善逸嘟着嘴,鼓起了脸颊,声音也变得粘腻起来。

 

“什么?”炭治郎闻到了酒精的味道,“我的貌似是无酒精的气泡酒。”炭治郎暗自后悔,为什么没有和善逸选一样的酒,四面八方混杂的酒味实在难以分别哪一出属于对方杯中。

 

“怪不得炭治郎没有醉…是无酒精的气泡酒吗?”善逸的身子软了下来,将自己的头支撑在他肩膀上。

 

“回家吧,善逸。”

 

善逸抬手把酒杯取了过来一饮而尽。“好啦,我们回家!”话毕马上站了起来,又站不稳,摇摇晃晃退了一小步。看到炭治郎准备起身扶自己,善逸马上说道,“我可以哦!只是刚才不太行!”

 

两人和同事们告别后便离开了大厅。

 

 

 

走道甚是狭窄,只能容得下一人通行,炭治郎跟在善逸身后,生怕他摔倒。

 

周身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视觉、听觉、嗅觉混作一团。台阶上“注意脚下”的标志和墙壁上的昏黄灯光混在一起,身后炭治郎的温度和自己呼吸的鼻音混在一起,甚至空气中的酒气都要和自己融为一体了。善逸心中突然猛烈地探求着什么,他止住了脚步,小声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然后扭头、转身。

 

两人映射在墙壁上影子也混在了一起,两人口中的唾液和酒精的混合液体、也和失焦的目光混在一起。善逸小心地吸吮着对方的舌尖,又担心炭治郎会讨厌自己嘴里的味道。窄窄的走廊满是暧昧。这里仿佛变成了神秘的通道,一侧酒厅里吵闹的灯红酒绿对他们的接吻视而不见,另一侧门外冷清的黑暗也是毫不在意。

 

吻似乎持续了一个世纪,但实际上也不过几十秒钟。吻毕两人拉开距离,墙上混作一团的影子也自动解成两个人形。明明是普通的接吻而已,炭治郎脸上却有盖不住的红晕。善逸的眼睛也湿润了,金色琥珀的眸子中闪烁着从隔壁舞池偷来的光。

 

唱台上换了主唱,传来了低沉有力的女声。节拍器和炭治郎的心跳声是二比一的频率,心跳重的那一下与节拍完美重合,循环播放。炭治郎也有些头晕了。

 

“我喝的是无酒精气泡酒啊…头晕一定是因为善逸带酒精的吻。”炭治郎心想。

 

 

 

已经是秋天了,梧桐的叶子呆呆地垂下来。善逸闭上酒吧的门,意识到下雨了。雨夜的风有些刺骨,细小的雨珠打落在善逸脸上,让他觉得瞬间清醒不少。虽是没有到打伞程度的小雨,炭治郎却把手里的公文包搭在善逸头上。

 

“这点程度遮什么呀?而且炭治郎你要先记着给自己遮雨啊!”善逸偶尔会因为炭治郎先想到的不是他自己而不悦。

 

“善逸不舒服对吧?要是感冒就更难办了。”炭治郎回答道。

 

善逸不再说什么,默许了炭治郎的行为并加快了脚步。

 

 

(后补)

 

 

 

“新婚快乐,善逸。”收拾好后,炭治郎从一个小袋子中取出正方体的小盒。

 

善逸欣慰一笑,将盒子握在手中,用力地拥抱着炭治郎。“炭治郎,新婚快乐。”

 

 

 

 

 

“什么?我妻和灶门结婚了?”

 

“啊,啊——是这样了。”

 

“两人请了长假说是要去度蜜月。”

 

“我以为他俩…只是好朋友的关系呢。”

 

“完了,公司众多小女生迅速失恋。”

 

“从女友粉转向cp粉也不是不可以。”

 

……

 

这些祝福的话两人暂时是听不到了。

 

炭治郎喜欢海,两人便去了挪威。

 

当炭治郎站在峡湾边上,俯视脚底无情的破浪和卷起的白色泡沫时,他又想起和善逸第一次约会时的场景:“善逸,这里和日本海完全不一样呢…”

 

“是啊。”善逸说道。他将手轻轻搭在炭治郎肩上,在对方嘴角边落下一吻。

 

那次在海边看日出,善逸还是看到在炭治郎双瞳中闪烁着的太阳了。

 

善逸难以描绘那种梦想成真的欣喜。炭治郎微微勾起的嘴角,被海风吹得飘动着的发尾以及温暖橘黄色的朝霞映在炭治郎眸子里汇聚成一点的高光…这些景象他一遍遍的在心中复习,这是他这辈子到目前见过的最美的景象。

 

“我爱你,炭治郎。”海浪声将这句表白吞进大海腹中。

 

来自东方海平面上的太阳缓缓升起,两人静默着,如同几个月前一样。

 

Fin.


——————————————

写在后面的话。

第一次写这么长的内容!!!很感激群里的朋友们给我提的建议和帮助。很慢也很努力写的一篇...希望你可以喜欢。


求求不要挂了。丢人。



评论(39)

热度(440)

  1. 共10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